Valeria✙潇

    若不是清楚自己正处于血族的地界，八田美咲真的会以为参加的只是一场化妆晚会。

    赴宴的宾客打扮风格迥异，其中大部分都用华丽的假面遮去了半张脸庞，而面具下那双与腥红宝石媲美的妖异瞳孔震慑力不减分毫，犹如隐藏于夜幕中的狙击枪，搜寻着猎物，等待着瞄准射杀的那一刻。

    猿比古告诉他，假面是用来在宴会上宣示身份尊贵的，也就是说，戴上面具的都是吸血鬼贵族，而没有佩戴任何东西，低头微弓着背跟在后方的，百分之九十九是某个吸血鬼的忠实仆人。

     “美咲，在这种场合绝对不要离开我身边，明白了吗。”伏见凝视着他郑重其事地说，半边脸颊的皮肤在月光映照下显得尤为苍白。

     什么啊这种叮嘱小孩子的语气，太让人不爽了。

     八田小声地抱怨着，看着猿比古的背影将对方从头到尾地审视了一遍，然后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扮。

     出发前他被要求换上了制作精良的新西装，穿上带矮跟的精致皮靴，领带系得老高，甚至有点勒脖子。

   接着吸血鬼少年推开了他房间的门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正当他想对这种像洋娃娃一样的待遇表示抗议时，试装镜映照出身后的景象令他小小地惊叹了一番。

     优雅贴身的礼服十分适合猿比古，长披风的内层是暗紫色魔术方格的纹样，头发稍稍用发胶固定了刘海和左鬓，金边花纹装饰的灰黑假面遮掩了脸的上半部分。那张脸分明还太过年轻，却举手抬足都散发着成年男人的气质与魅力，相较之下似乎八田自己才是年龄较小的那个（虽然单看岁数确实是）。尤其是现在走进了夜幕当中，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了，令他情不自禁地脸部发烫。 

     血族豪华的宴厅布置不同于人类喜爱的金碧辉煌，是以玫瑰色为主基调，点缀上意味着月夜的黑白装饰，仿佛红丝绒蛋糕搭配黑白巧克力，诱人而不显单调。古典音乐恬雅宛转的调子循环往复、红酒杯轻轻碰击发出清脆声音、宾客之间一个眼神进而暧昧地交谈……一切都以舞会本该有的模样进行。

     伏见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神经紧绷，从他们走近宴厅起，场上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的方向，他清楚原因并不在于他这个首次出席的年轻血族，而是八田这个全场百分之一的人类以及他身上那未打上专属标签的新鲜血液。赤色的眼睛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同类，他敢断定，就算只是玻璃杯不小心被摔到地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展露出可怕的攻击性。

     美咲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他必须保护他的血仆在这种虎视眈眈的境况下全身而退。

     “猿比古。”

     美咲的呼唤声轻松地击溃了他的专注，他应声回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大盘食物，自然是从宴会的自助餐桌上取的。由于伏见的城堡里能供人类食用的东西很有限，难得这里有丰富的食物种类，八田也就一点不客气地挑了几样想吃的。

     叉好的一小块巧克力蛋糕被塞到了猿比古跟前，美咲笑盈盈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期待。不难猜到，他只是带着一丝恶作剧的心态想知道吸血鬼对甜食是什么反应罢了。

     伏见轻哼，面不改色地张嘴一口咬下细细咀嚼，淡然地表示“太甜了”。

     血族对所有食物的味觉和人类无异，仅仅是偏爱血液而已。得到这样一个结论，八田倒显得有点兴致缺缺了，然后毫无自觉地用对方嘴唇碰过的叉子戳了其他食物往嘴里送，看得伏见心里一阵悸动，随之又变得更加不满足。

     给我有点自觉啊，这可是间接接吻哦。 

     他当然知道亲吻代表着爱意，可是美咲拒绝了他的kiss。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要吃一根被舔舐过的叉子的醋。 

    “啊——！”

     宴厅的某处突然传来女人短促而尖锐的声音，让本来动听的背景音乐多了几分诡异。八田惊诧地抬头张望，很快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在鹅绒铺垫的长沙发上，成年男性模样的吸血鬼正紧紧咬着女性血仆的颈动脉，毫无顾忌地享受着血液盛宴。饱餐过后，女血仆被随意地放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襟，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而另外两名血仆在一旁淡漠地为自家主人斟上一杯酒。

    然而整个舞厅的人对此置若罔闻，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惊奇，音乐悠扬照旧。不仅是那帮所谓的吸血鬼贵族，就连原本是人类的血仆们都没有抬眼看一下。

     “真是的，在这么多人面前，那位还是喜欢这种不文雅的方式......”近处的几位宾客小声调笑了两句，又继续碰杯欢谈起来。

     目睹了这一切，他愣愣地站着，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胃口也荡然无存甚至还有一点反胃。

     “美咲......？” 

      见人脸色难看地放下了餐盘，伏见立即明白了他的想法，正想要解释时，八田先一步开口了。

     “人类在这里都会被像渣滓一样对待吗。”他望向伏见，闪动的眼眸里溢满矛盾的情绪，他想要全然地信赖猿比古，但是血族的本性令他感到恐惧。即使来到猿比古身边那一天，作为人类的尊严已经被夺去，可是如果猿比古也会像那个吸血鬼一样做这样的事情，自己也一定会很受打击吧。

      血族少年阴沉着脸，长久地保持着沉默。

      那是真正的血仆失血过多时的状态，她还没有死，也不会死。

      但是解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美咲看到的是她被粗暴地对待了，而自己和那个下品的吸血鬼是同类。

      没有等到答复，美咲强颜欢笑地再次夹起一块花椰菜，但迟迟都没有放进嘴里：“抱歉我问了个蠢问题。人类和吸血鬼本来也不是什么友好相处的关系吧......？”

     这回不止是沉默了，空气里渗进了一股寒意，他家的吸血鬼看上去心情糟糕到了外太空，背过身头也不回冷冰冰地下了道命令：“过来。快点把事情办完就回去了。”

 

   “我家主人只接待同族。异族麻烦在外面等候。”

      执事模样的血仆鞠躬致歉并自觉地让开了道路，对伏见极其不情愿的表情视而不见。

    要让八田一个人在外面等候这种事情太过危险，但是别无他法。他想要的东西只有房间里的这位贵客可以提供，而这个人神出鬼没，只有这样的盛会从不缺席，机会不可以错过。

   “美咲，听好了，绝对不要离开，等我出来。”

    伏见说完踏入了房内，门扉渐渐阖上了。

    猿比古那家伙肯定生气了吧。

      八田独守在门的一侧，想起刚才自己说了那些话之后伏见的表情，就算只是小幅度的变化，他也知道对方又把想法和情绪憋在心里，选择了闭口不言。

    他苦恼着要怎样恢复两人之间的气氛，忽地感觉到有什么蹭着脚踝，低头瞅见一团黑乎乎毛绒绒的小东西，绿盈盈的圆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哇！吓了我一跳......你也在等着谁吗？”他蹲下身尽可能轻柔地摸了摸它的背，黑猫乖顺地舔了他的手指一下。

至少现在他不是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地等候了。

   “这可真是稀客，不，应该说是新面孔？”端坐在房间中央的女伯爵揶揄道，巨大的斗篷几乎将整张脸笼罩，只能从嘴角的弧度判断她此刻的神情。

   “夜安。”

    纵然伏见极少现身在这种场合，也知道这位性格古怪的贵族在族内的地位，基本的礼仪自然不能少。

   “说吧，你想从这里得到什么？”女伯爵用手背撑着头饶有兴致地问，“是强化剂？剧毒？还是能让猎物乖乖听话的药？”

    伏见听罢没有回答，根据他的情报，每个人只能从这里交易一种物品，一旦回答了其中一种，就会失去提出另一种物品的机会，并且这位特殊的商人非常喜欢猜测买家的想法，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断她。

   “看来都不是呢......”女伯爵果真没有为他的无礼生气，反而兴致更加高昂，“我听我的仆人说，你今天比几位大人物还要抢眼，是因为你带了一个未完成契约的血仆？”

   “对，我需要对他有用的东西。”伏见立即接话道。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女伯爵像是灵光一闪猜中了答案那般拍了两下手掌，然后从身旁的皮制行李箱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装了八支试管。她确认了一下物品以后，将盒子关好推到桌前，诡异地笑了几声：“这是养血最有效的东西，虽然有点难以下咽就是了。少年，你要拿什么来交换呢？”

    每回到这个环节，她总是非常兴奋，为了她手中珍贵的商品，总有人以各种各样同样珍贵的物品双手递上，她能见识到很多新奇的东西。

    而这次，她见到的是最普通的——装满鲜血的试管。但她并没有马上翻脸，而是从伏见手上接过了试管，打开来嗅了一下，然后微微张大了嘴。

    “你拿来交换的物品似乎和我的商品不太对等......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我说了，我只需要对他有用的东西，其他的东西对我而言都没有价值。既然您认为有价值那尽管拿去，反正只是先代留下的古董罢了。”

    “看来那个人类对你来很特别......那直接把他彻底变成你的东西不就好了？”

    女伯爵指的当然是完整的血仆契约，是他曾经对美咲提到的“永生”。

    “这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对，美咲并不同意这件事，如果不是两个人都愿意的话，那他只是在单方面地囚禁他而已，这和他想要得到的不一样。他想要的是美咲能心甘情愿地专注于他一个人，是这样彻底无痕的感情。

    收起交易所得，他向女伯爵行礼告辞。拉开门的那一刻，他以为他的血仆会像在家里一样迎接他，然后抱怨他“太慢了”。

     然而，门外空无一人。

 

    八田急匆匆的身影穿梭在偌大的宴厅之中，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

    虽是不经意的一眼，但他确信看见了自家的弟弟八田实。

    小实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明明自己已经代替他了。无法原谅这种极力避免的事情发生，如果这是真实的，那他必须找到弟弟然后想办法把他送回去。

    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以致于他完全忘了自己也只是个人类的事实，全然不顾危险地追了过去，一路跑到了宴会大厅之中。

    绝对不要离开。

    猿比古的忠告让他的脚步不由地一滞，也许叫上他一起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回去的话可能就要跟丢了。原地纠结了几秒，他咬咬牙还是继续寻找下去。

    似乎故意在引导他那般，实的身影总是出现一会又立即消失，最终跑进了一扇玻璃门。八田追赶上去，推开了那扇门喊了声弟弟的名字。

     门的另一端是呈半圆的花园式阳台，观赏夜景甚佳。可是实跑进来以后就不见了，而这个地方根本没有路可走。

     一定会在其他地方。

     他焦急地想要转身离开，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力气大得他半点也挣脱不开。

    “看来这只小兔子掉到陷阱里了。”

     背后陌生的声音令他毛骨悚然，瞬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被其他的吸血鬼袭击了。

     “别碰我。吸血虫混蛋！”

     他使尽全力地用手肘撞击身后敌人的胸腹，对方一点也不在乎地挨下了几击，甚至还凑近他的脖颈嗅了一口。

     “年轻人类的血果然是最上等的美味，就是因为这样那个小鬼才留你在身边的吧？但是我们可是很容易对一样东西腻味的。”吸血鬼戏谑地笑出声，“说起来，竟然敢把未契约完成的血仆带到这种地方来真是太没有危机感了。”

       “不对，他和你这种家伙不一样……！”

      八田疯狂地挣扎着，左肩的残缺印记像火烧一样排斥着陌生灵魂的接近。越是反抗，逐渐收得越紧的手指关节硌得他生疼，但要他被猿比古以外的吸血鬼留下咬痕的话，还不如被猿比古杀掉更好。

     徒然萌生这样的想法，连八田自己也十分惊讶，可是内心的声音就是如此循环，除了猿比古谁也不行，除了猿比古谁对他做这种事都觉得恶心透了。

      闹剧之间，云雾悄然遮蔽了朗月，将小小的阳台笼罩进了黑暗之中，周围一双双妖异的猫眼旋即睁开，充满杀意地紧盯着八田身后那个卑劣的吸血鬼。偷袭者霎时慌了神，尖锐冰冷的指甲抵在他的咽喉处，轻举妄动的话恐怕会受到重创。

     “放开你的脏手，下三滥。这个人类是我的猎物。还是说你更想试试用你那低等的幻魔对抗我的猫妖？”

     “别这么激动嘛少年，这种宴会血族分享各自的血仆是常有的事情吧？”对方不死心地劝诱着。

     “我说了，他是我的。”

      伏见半眯起的血色眼眸宛如毒蛇吐出的信子，杀意正浓。黑猫的妖瞳也让藏匿起来的幻魔无所遁形，并从小男孩的样子变回了真身。

      见形势不利，吸血鬼也识相地松开了手，但伏见并没有撤回战意的意思，他的手心渗出了冷汗，颤抖着声音说：“我保证不会对你的猎物动手了，在这里战斗可没有好处……那位大人也在。”

      尽管知道这只是对方用来逃脱的伎俩，但是毕竟是这种公开的场合，真的闹大了反而会将自己和美咲置身于更大的危机当中。伏见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头脑，放下手压低嗓音骂了声“滚”，那个败退的吸血鬼也就灰溜溜地摔门而去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八田惊魂未定地捂着脖子，眼神闪烁着一时不知道该先道歉还是道谢。

      伏见沉默地抬了抬手，使魔变回了原形跑到他脚边，正是之前和八田一起守候在门外的小黑猫。他当然不会毫无保障地让自己的血仆独自待在虎狼之穴。

      沉默后的爆发总是可怕的。伏见冷着脸一步步地靠近，压迫感强得吓人，逼得八田连连后退，直到后背碰到了栏杆，猿比古适时用双手撑住两侧，将他彻底圈在中间，无路可逃。

     “区区美咲，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真是大胆啊。”

      他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看得出情绪经历了极大的波动。

      啊，让他担心了。

      八田正想说些什么，伏见已经贴近了他的脖子，呼出的气息引得他一阵轻颤，他紧紧地闭上眼，抿紧了双唇，手条件反射地揪住衣角。

      要被咬了。

      他知道猿比古生他的气，也做好了被狠狠咬一口的心理准备。

      然而疼痛没有如期而至，猿比古极轻地啃了他一下，随即收敛了獠牙，吮吻起他敏感的颈部。这种刺激比单纯的疼痛要更令人惊慌失措，但美咲乱挥的双手很快被抓住，猿比古还故意吻得更用劲了些，惹得他发出了细碎的呻吟，感觉那一块皮肤几乎要肿起来了。

      不知过来多久，猿比古总算满足了般放过了他，就着月光的照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舔了舔嘴唇略得意地笑道：“这是惩罚，今夜回去之前你就一直带着它吧。”

      “哈？”美咲怔了好几秒没明白对方的意思，然后想了一下吻的位置和发烫的皮肤，突然满脸通红地捂紧右边的颈部。

      不用说那里一定有个清晰漂亮的吻痕，而且是领子完全遮不到的地方。这和咬痕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啊！

      尽管领子的作用微乎其微，八田还是把它给立起来了，手掌贴着痕迹所在的部分不敢挪开，以这样的姿势跟着伏见再次回到了宴厅。

 

      大厅的气氛相较刚才要庄重严肃许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阶梯之上。上方立姿端庄、颇有气质的血族，一身黑色西装，右手持着一根金色手杖，声音低沉却富有穿透力：“诸君，欢迎来到我的领地。”

     “那是血族的亲王。在他面前什么也不要说，一切服从命令就好。”伏见悄声地告诫他的血仆，然后往前一步把他挡在了身后。

     亲王抬手示意，身边的侍从顺从地用托盘呈上了一杯杯鲜红的液体。按照惯例，亲王会在宴会上把从自己最喜爱的血仆身上提取的上等血液赏赐给宾客，而宾客必须要将赐予的鲜血当场饮尽，才符合血族礼仪。

     酒杯递到伏见眼前，他很随意地接了过来，没有像其他同族一样享受地细嗅味道，而是轻轻地摇晃着杯中的红色液体。

     那是谁的血？

     八田自然无从得知。只是一想到猿比古要喝下其他人的血，而且大概还会很享受，心里就堵得慌。

     没什么大不了，血液本来就是吸血鬼的食物。就算会对我的血腻味也是正常的吧。

     他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不悦地看着伏见举起杯致敬然后把杯中的血液一饮而尽，再用袖口拭过嘴角，一副回味的样子。

      果然只要是血就会很喜欢。

      八田莫名地感到一阵失落。可他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血量是有限的，被一次性地吸食过量就会濒死，被多次提取也会变得很虚弱，一定很难让猿比古满足吧。

      那如果是“永生”的血仆又会怎样？

      这样的念头燃起一点火星，又被他不留情地掐灭了。

      和最初时的痛苦与恐惧不同，只要身体没有不舒适，他并不排斥被吸血，久而久之甚至会不自觉地沉溺其中。但是被束缚的人生当然还是有限最好，一般人一定是这么想的，况且他找不到以这种状态长存的理由。

      如果说想要时间更漫长一些，那也一定是因为他身上印记的主人是伏见猿比古。不过一个不打算杀掉的祭品，对猿比古来说到底是什么？他搞不懂。

      会不会就像那个吸血鬼所说的，猿比古只是对他还有兴趣，而趣味的流失就是他的倒计时呢。

      独自纠结得脑袋一团乱麻，他忽然一抬头差点要磕在门板上，然而伏见的手掌要到得更快，宽大的手掌垫住了他的额头。

     “你打算发呆到什么时候？”

      伏见早就发现他一直在神游，却没有打断他直接领回家了。刚刚迫不得已才终于出声提醒。

     “有些事笨蛋是想不明白的，别勉强。”

     “……你想尝尝芥末拌黑咖啡吗。”

      啊啊，会为这家伙的事烦恼的我真是太蠢了。

      八田忍不住自嘲，一想到自己努力思考了这么久的事，却因为伏见欠揍的一句话就让他放弃深究了，总觉得十分不痛快，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在那之前……”伏见云淡风轻地接受了八田带有报复心的提议，接着塞给他一支装满深绿色液体的试管，“把这个喝了，味道听说挺糟的，但是对补血很有效。”

     “补血？”

     “你这个状态不行吧？这种生物的血能让你恢复速度加快，这样的话你就不会每次被我吸完血以后难受很长时间了。”

     “唔噢！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你从哪里得到的？”美咲好奇地盯着试管内的液体眨了眨眼，直觉这不是本来就有的东西，而伏见也并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 “难道说你专程去参加这个宴会是为了……” 

     见猿比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会心地笑了笑。

     果然猿比古和其他吸血鬼不一样，不会把他当成物件来对待。

     “那我也不能浪费你的好意。”

       拔出试管木塞，他非常干脆地一口干进去。入喉的那一瞬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像白酒一样的辛辣口感加上难以接受的怪异味道让他痛苦地作干呕状，间歇地挤出几个字。

      “……感觉……好恶心……”

       要是知道味道糟糕到这种程度，他绝对不会选择直接饮尽，导致现在难受得要命，似乎全身神经都在集中对抗循环进体内的东西。所以当他发现猿比古的脸近在咫尺时，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直愣愣地任由对方的舌头撬开贝齿侵了进来。

     “唔呜……猿……”

      温润的舌头伴着丝丝清淡的甜味倾入他的口腔，逐渐把那阵恶心感压制了下去，久逢甘露般，美咲不由地轻轻吮上对方的软舌，以求摄取更多的甜味。

      这个小小的举动却让另一颗心脏受到剧烈轰炸，猿比古动情地深吻着他的血仆，紊乱的气息交错地喷到脸上，两人炽热的唇瓣黏腻地蹭动着，他细细地探索过美咲口腔的每一部分，双舌缠绵地卷紧又松开，津液交融在一起，甜味愈发浓郁，让他几乎要失去控制。他实在太喜欢美咲的味道，不仅仅是血，唾液、气味全部都喜欢得不行。

      原谅我只能用这种狡猾的方式来获得你的亲吻。

      他沉醉地闭上双眼。最初只是想把美咲拒绝的权利剥夺掉，没想到最终沦陷的是他自己。

      甜蜜终究是消散得太快，泛着光泽的嘴唇依依不舍地分开。初尝此事，美咲明显还处于慌乱状态，脸红耳赤地喘息着，补回刚才缺失掉的氧气。

     “这里可没有糖果这种东西，只有这种用血族的唾液来融化分解出甜味的蜜块。”碍于偷袭过后的罪恶感，伏见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别过头不去直视对方，“美咲如果讨厌这种方式的话，那我下次不会了。”

      “不，不会讨厌……感觉好多了，刚刚真的差点要吐出来了。” 八田用手背碰了下有点红肿的嘴唇，脸部染上了更深一层绯红。

      意料之外地得到了美咲的许可，罪恶感一扫而空。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吸血鬼少年露出浅淡的微笑得寸进尺地问。

     “美咲，我饿了，可以吗？这次不会要很多的。”

     “……你不是才刚喝过你们那位亲王给的血吗？那个味道更好吧？”

      八田差点都忘了有这茬，这下想起，烦躁感又浮了上来，不情不愿地推挪。

      “我可没喝。”

       伏见说罢脱下了深色的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即便大部分血液都被外套布料吸收，衬衫的袖口依旧沾上了小片刺目的红。

      “我说过只喜欢美咲的血。其他无论是谁的血，沾上一点也够恶心了。”他稍倾下身子将他的血仆放倒在长长的餐桌上，意犹未尽地笑道，“所以美咲要负起责任，帮我缓解一下。”

      “胡说什么啊……！在这种方面也要挑剔吗？！”美咲仰面与那双深深凝视着他的眼睛对视，全无办法地小声叹息，“随便你了，反正你也只有我这一个血仆。”

      手指上勾轻松地挑开了领带的结，猿比古轻轻舔舐过美咲突起的锁骨，欲望渗透的眼睛渐渐转变为鲜艳的赤红。

     “那我就不客气地开动了。”